许誉成作为许家独子，自幼接受的便是新式教育，浸染了一身洋派作风。

每每与林惜闲谈时，他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那些穿着洋装、举止西化、端着咖啡杯的摩登女郎的欣赏。

尤其是在留学法兰西后，他寄回来的信件里，那些洋人姑娘们踩着高跟鞋在咖啡馆里谈笑风生的模样，在他口中总是被描绘得格外动人。

因此为了迎合他的喜好，林惜便渐渐收起了自己从小穿惯的旗袍，转而往自己的衣柜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洋装。

可如今，看着画册上这些样式新潮，蕾丝华美的洋装，林惜心头却没来由地浮上一股烦躁。

曾经喜欢得不行的繁复花边、夸张裙摆，此刻在她眼中都显得格外刺眼，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。

所以，怀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般的叛逆，她伸手随意一点，便指向了那件与许誉成喜好背道而驰的艳丽旗袍。

“怎么选这件？”林太太挑了挑眉，忍不住开口道，“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穿旗袍嘛，还说什么‘这些都是旧时代的产物，早就瓦特了’。”

她只以为林惜还在赌气，因此拍了拍她的手，绘声绘色地学着她以往的模样，故意把眉毛挑得老高，挤眉弄眼道。

“什么瓦特，是out！”林惜忍不住开口纠正她的读音，一把抢过林太太手里的画册，指尖用力地戳着那件旗袍的图样，“什么新时代旧时代的，我现下瞧着这旗袍要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洋装好看多了！”

说到这里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，“就选这件，别的都不要！”

说着，她最后瞥了一眼画册，那件旗袍的图样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，高开衩的设计，利落的剪裁，与许誉成欣赏的那些繁复华丽的洋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林惜定定看了它一眼，而后将画册重新扔回林太太手里，起身走向楼梯，“就这件，明天就让裁缝来量尺寸，我去困觉了，无论还有什么事，都明天再说。”

望着她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，林太太这才收回目光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低声喃喃道：“这孩子，一天一个性子……”

虽然嘴上埋怨着，但到了第二天，林太太还是叫了裁缝上门，替林惜量好了旗袍的尺寸。

不过为了防止林惜临了又变了心思，因此在裁缝即将出门的时候，林太太还是偷偷叫住了裁缝，私下里嘱咐她再按照林惜的尺寸做出两身洋装来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林惜自然不知道林太太的未雨绸缪。

那裁缝是个伶俐人，也不问林惜怎么突然就变了喜好，只是一面量尺寸，一面不住嘴地夸赞，“小姐这身段真是百里挑一，腰是腰，腿是腿的，这旗袍做出来，保管比画册上的模特穿着还好看！”

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，“这腰线要是再收半分，就更显身段了。”

尽管这话林惜已经听过无数次了，但还是不妨碍她再次勾起了嘴角，微微抬着下巴，随手从一边的匣子里抓了一把大洋，语气傲娇道：“好好量你的尺寸就行，说这些做什么。”

那裁缝是做惯了林公馆的生意的，自然知晓这林大小姐口是心非的性子，因此欢天喜地地接过大洋，不仅没有闭嘴，反而又说了不少好听话，直把林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，而后欢欢喜喜地结束了量尺寸的过程。

被人夸高兴了，林惜便暂时将许誉成那当心烦心事丢到了一边，大手大脚地给丫鬟婆子们赏了不少东西，欢欢喜喜地过了几天舒坦日子。

不过她的这份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。

“来，阿远，多吃点虾。”林家饭桌上，林太太的声音格外温柔，“这可是我特意吩咐了厨房今天一大早去浦江边找打渔的现买的，可鲜了。”

林惜正一脸不忿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太太，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